然后是现在，我的复仇终于达成了。
推开了面前的门，里面是笼罩在黑暗里的大型房间，一面大的液晶屏幕横在最里面的墙上，此外还有好几面屏幕分别监控着这个位于深山中的别墅——“虚空之舞台”里的各处，没错，游戏从一开始就处在这里的全然监视之下了。
可笑的小丑们，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自己走进了早已挖掘好的坟墓。
我迈着步子走了进去，然后位于里面大型荧屏前方座椅上的人影转过身来，带着戏谑的笑容向我迎来，并在我的面前做出一个恭敬的欢迎姿势。
我没有感情地看向他，左边是浓墨重彩的小丑妆，而右边是光彩照人的银发形象，就是游戏一开始出现的谜之男。
“Oh，Welcome back，God！”他像是一个管家那样对我行礼，但是那低垂下的面庞上只是带着如同嘲讽般的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约瑟尔博士，你的这身装扮还真是够恶趣味啊，在刚才的我们看来，简直就和变态没什么两样。”
“多谢赞赏，不过只有我这样的变态才能够成为你的同伙，不是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弯曲的弧度。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由我和他所发起的一场死亡戏剧，我从一开始就在对他们所有人说谎。
虹月一定到最后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我想起了她那时的告白，体温似乎还停留在我这副躯壳上，但是……我没有感情地握起了拳，于是这最后的伤感也从身体里被谋杀掉了。
是啊，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不会感受到悲伤了……
“看起来最后的结局果然和一开始所想的一样啊，一切按预料之中的发展让人感觉好没意思。”他像是表示无聊般摊开了双手。
那位“神”是你不去杀他的话就会反过来被他杀掉的危险人物，的确如同游戏一开始说的那样。
我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后，他倒是有些疑惑般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不，只是觉得你真的是个变态。”
我这么随意地留下一句话之后缓缓向里面走去，然后伸手解下了被加在腕上的手环向旁边扔去。
“哐当。”金属手环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约瑟尔跟在了我的身边：“哎，我还指望着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发展，看起来也没有人明白过来一开始那个提示啊。”
我暂时愣住脚步，看向了他：“不，那个女孩在最后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已经晚了。”
为什么要在一开始借用《神与小丑》里的话呢，不过是身边这男人想要给那些家伙一点提示来增加他所谓的“乐趣”罢了。而那个提示其实也相当简单，那个故事所要传递的，无非就是转学生就是“神”这一点，但很遗憾的是最开始时他们谁都没有留意到。
我想起了虹月那时说过的相信我的话来，在说出这样的话的同时就注定了她的结局。因为在这种生存游戏中只有一条法则，那就是“不要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在面对生存的考验时，人的本性就会暴露无异，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
不过，在将刀刃刺进她身体里的时候，我所感受到的又是什么呢？
好像是失落了很久的……某种情感。
可是明明从那时起，我就变成了一个只会伪装的卑劣家伙了啊。没错，说不定，我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丑”。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我自言自语的同时，嘴角勾了起来。
一旁的约瑟尔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嗯？”
“我们各自的目的现在都达到了，难道不是么？”我的脸上涌起了“疯狂”的色彩，然后我也在他那张怪异妆扮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我们……是理所当然的共犯。
这个时候，还伫立在座椅一旁的身影也进入了我的视线。
对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人偶一般呆滞地立着。但是不要想错了，她是活生生的人，那些被埋葬在这别墅黑暗中的家伙一定都猜想不到吧，她就是昨晚在何超群家院子里为我们送饮料的保姆！
现在她用空洞的双眸向我这里看过来，没有开口，一张脸庞被屏幕的白光衬托得苍白没有血色。
“谢谢你的配合。”我看向她这么说道。
听到我的话之后，她又机械性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些监视屏幕。
我是知道的，她也和我一样，在一年半前的那件事中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而现在，这一切终于也应该画下句点了。
是的，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由我们三个人安排的。
我在前一篇自序里讲的那个故事，其实真正发生的时间不是四年前，而是一年半前。故事里的主人公也并不是我，而应该是我的弟弟夏末。
而故事中的女孩“关月”与“她的小叔一家”分别指代了虹月及何超群四人。
一年半之前，我的弟弟夏末在假期补习班里提前学习初中的课程，然后在某天放学过后绕路去了书店，这些都是我事后打听到的，我询问了那家书店的老板，那一天因为前来买书的客人比起平时要少，所以他记住了男孩的特征，和我所描述的不尽相似。
我能够想象得到，当他在有些狭小的书店各个夹层中寻觅那本作品时的样子，一定是带着雀跃的心情，因为那原本是打算为我买的书。
我们俩兄弟倒是有这一个共通的爱好：看一些小说之类的读物。就这样，我也可以想象得出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付款，离开书店的。
然后他经过了偏僻的马路，准备抄近路回到我们租住的公寓时——
突然从视野边角窜出来一辆高速的红色跑车，呼啸的声音突然逼近，我的弟弟或许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然后……
我仿佛站在了那个事发的路口，再一次见证了那个残酷的瞬间。
他的身体像是从天使的翅膀上抖落下来的羽毛一样飘起又狠狠地跌落地面，在泊油路面上铺开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图画。
而那次肇事车辆中的驾驶者不是别人，正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以何超群为首的少年，只是纯粹在好奇心驱使下偷偷驾驶起了父亲的车。
“怎……怎么办？”
意识到闯祸了的他顿时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与此同时车上后排的陈黎还有杨成帆也都一脸惊慌的神色。
“喂，撞……撞到人了吧？”
那时的一群年幼的少年加害者们，就这么面面相觑。
“都说了不要偷偷开出来啊……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黎牙齿已经在打哆嗦了，显然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但是此时最为混乱的想必还是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何超群了。
那个孩子死了么？
自己会不会被抓去坐牢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下车去查看那孩子的伤情，恐惧已经让他们的理智都变得不清晰了。
而副驾驶上的唯一女孩——王明美却用强装镇定的语气说道：“快……快驶离这里……”
“嗯？”
“喂，那样的话不就成了逃逸了吗？”杨成帆和何超群这么激动地回问。
王明美的脸上爬上了几道阴影：“刚才没有目击者……而且……这里也没有交通摄像机，所以……”
应该怎么做？逃吗？还是……
何超群看似痛苦地抱起脑袋来，如果不是今天一时的心血来潮的话……可恶！
“没有时间了！如果不想被追究法律责任的话……”
王明美的大声呼喊让还在挣扎中的何超群下定了决心，然后他狠心踩下了油门，于是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红色的跑车一路远去。
就这样，我受了重伤的弟弟被他们抛在了马路上。
继而，在濒死之际，他与某个从这里经过的女孩相遇了——当时身穿校服的凌虹月同学。
其实当时虹月看见了，那台车上坐着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王明美，所以后来大概又在潜意识里将那件事忘记了，因此在我向她问到那件事时才会摇头。
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跑到最近的电话亭去拨打了求救电话，然后在男孩身边蹲下尽可能说一些鼓励的话。
但是，我弟弟他或许意识到自己已经活不久了吧。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他这么指着不远处的那个纸袋说道：“将……那个……”
我现在还能够想象出那时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时的光景，脏器因为汽车的撞击而破损了，但是依然试图挤出面对我时的那种笑容来。
让人心脏感到刺痛的笑啊，而即便是那样的笑我也再不能看到了……
那一天，原本是他打算为我庆祝的日子，我甚至能够猜想到在临死的前一刻，他对着面前的虚空说出抱歉时的样子。
后来，虹月一直隐瞒起了那一天所见到的事，这也让她间接成为了加害者之一，因此也被我列为了复仇对象。
我花了许多时间来查明那次事件的真相，在这期间数次转学，最后来到了与当时的一群加害者们同属的华兰中学，就这样暗自地拟定着复仇计划。
然后，我与某个变态的学者相遇了。没错，就是这个名为“约瑟尔”的家伙，他对我说自己目前正研究关于“人性”的课题，并向我说明了他所在的组织将要举办一场实验性的“游戏”，问我有没有兴趣。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要让夺走我弟弟人生的几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当时的我这么想着，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然后我们将地点选在了这栋位于深山中的“虚空舞台”，将当时的一群加害者们投放到这里，让他们在彼此互相残杀中体味绝望。
对了，还有那位保姆，她并不是别人，而是当时在我弟弟辅导班任课的教师妻子，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由于没有相关线索，因此有的媒体将矛头指向了当时的那位教师，什么“由于导师的疏忽而使得年幼学生事故身亡啊”之类的标题被报道了起来，舆论的影响力是无可想象的，后来，那位可怜的教师被逼得精神崩溃，以至于送进了精神病院。
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他也只不过是那件事的牵连者罢了。
因此，为了复仇的她和我们走到了一起，在确定了相同目标之后，我们的计划也逐渐酝酿了起来。
那天，放学路上虹月邀请我参加何超群的生日晚会，我意识到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因此和他们商量将这个计划提前了。然后，为了能够在游戏开始之后制造出首要的冲突，我们还对胖子杨成帆进行了药物催眠，那能够让他产生出周围人都与自己敌对的幻觉来，然后苏醒了他的另一人格，所以我们看到的他一开始就像是在畏惧着什么，并在游戏开始之后主动袭击了别人。
总之，这场名为“神与小丑”的闹剧就是出自我的一手安排。
抱歉了虹月，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我却为此利用了它，也许你现在会觉得我是个卑劣的人了吧，我一直都在对你们所有人说谎。
但是，真的很感谢你愿意相信我，唯有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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